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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鬼怪】《信还》之《还》

 

六岁的时候。

王黎从隔壁金侁家串门回来,一回到家,妈妈看到他头上的冲天鬏,惊讶问道,“黎儿,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?”

王黎小脸红彤彤的,回答道,“金侁给我扎的,他说看着我的头发就热。”

妈妈好笑道,“侁儿还会扎头发?真是心灵手巧的孩子。叔叔阿姨在家吗?”

王黎摇摇头,“不在。”

“怎么不叫侁儿过来吃饭?”

“他还用叫么,他那个厚脸皮,一会儿自己就来了。”

“叮铃铃……”门铃声响起。

王黎耸耸肩,“我说的对吧?”

“王黎!王黎!”

“来了。”王黎跑过去开门。

金侁换了鞋,对王黎妈妈说,“阿姨,我来蹭饭!”

王黎妈妈喜道,“欢迎,两个人去洗手,洗完手乖乖坐好,马上开饭了。”

“好的!”

洗手的时候,两个人一前一后,王黎站在洗手池边,金侁在后面。

“别动我头发。”

金侁摸着那个冲天鬏,闪着亮晶晶的眸子,道,“好可爱呀。”

“可爱什么啊,像个女孩子。”

“男孩子就不能用可爱了么,留着它,我喜欢。”

王黎擦手,低声抗议道,“不要。”

金侁沉声,“你敢松开试试。”

“你又不跟我做朋友了吗?”

“我朋友多,无所谓。”

“知道了,我不松开就是了。”王黎委屈脸,他喜欢和金侁一起玩,他不像金侁有那么多的朋友,他就只有金侁一个好朋友,所以即便是受到了一个很容易就化解的威胁,王黎还是被唬住了。

“听话。”金侁说。

“嗯。”

 

十岁的时候,王黎写了人生中第一篇日记。

 

2027年6月1日 雨

 

今天是儿童节,本来是个应该开心的日子,但是我却不怎么开心,除了我之外,金侁也不开心,因为他的胸口又痛了,金侁有心痛病,每到下大雨的天气胸口就会疼,叔叔阿姨带他去过好多医院检查,但是都查不出什么问题。

金侁告诉我,疼得次数多了他就习惯了,反正也死不了,我最讨厌别人说到死,而且还是金侁说的,我赶紧让他呸呸呸,他当时还看着我笑,真是不知好歹。

他那样说,我真的很害怕,所以每到下雨天我就会到他家陪他,在学校我请妈妈去向老师请求,让我和金侁同桌,他不喜欢请假,所以遇到下雨天,他就会紧紧攥着他的笔,那时候,我就担心地攥着他的手,不停地问他要不要告诉老师。

他都说没事。

金侁真是个勇敢的男同学。

不过有一件事情很奇怪,今天上午,还没有下雨,我们搬着板凳到楼下参加节目。我是班长,所以在最后锁门,不巧的是,班里的窗户没关,我关门的时候门被风推着狠狠地阖上,我可怜的手指被夹住了,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,但是站在我旁边的金侁忽然将他手里的板凳重重地摔在地上,把我吓得心惊肉跳。

我问他怎么了,这时我还流着泪,他单手捂着胸口,皱着眉头,吐出一个字,“疼。”

可是没有下雨啊。

但是仅仅是几秒,他就恢复了正常,还帮我找到了一块创可贴。

金侁同学真是贴心啊。

加油,金侁,祝你好运。

 

十五岁的时候。

 

金侁上着课,就觉得胸口有些难受,是他熟悉的感觉。

下课后,就经过一条走廊,走到王黎的班级,揪住一个同学就说,“找你们班长。”

“哎,侁哥,等会啊,我看看。”

那名同学走进教室,“班长?班长!”喊了两声。

出来的时候对金侁说,“王黎去办公室拿东西了。”

“好,知道了。”

这时一个相熟的同学走过来,问金侁,“侁哥,又没带书,找王黎借书?”

金侁笑道,“你管的着么。”

王黎此时从办公室出来,手里拿着教具,一出来就往班级里走,压根没看到金侁。

“喂。”金侁发声。

“嗯?金侁?”王黎这时才注意到他。

“你又干什么了?”

“没有啊,怎么了,胸口又疼了?”

金侁低低地应了一声,“嗯。”

王黎仔细想了想,今天也没受伤啊,想了半天,好像是有那么一件事,“嘿嘿,我没吃早饭,难道是这个?”

金侁叹了口气。

“先把东西放回教室,出来找我。”

“哦。”

金侁跑回自己教室,问同桌Sunny,“有没有零食?”

Sunny从漫画书上抬起头,“你吃?”她知道金侁没有吃零食的习惯。

“不是。”

Sunny于是在书包里摸啊摸,“干脆面。”

金侁接过,“谢谢,还你十包。”

Sunny点点头,“不错。”

金侁小跑,出去,谁知出门遇见上课的老师,正低着头走来,他赶紧把干脆面塞进自己的校服里,双手抱头,叫了声老师好,便擦肩而过。

这一幕,让等候在一边的王黎看到了,笑话他。

“笑什么,还不是因为你。”金侁把校服里的干脆面拿出来。

“仗义,谢了。”

“以后要每天吃早饭!”

“记得了记得了。”

 

二十三岁的时候

 

金侁和王黎都刚毕业,忙得团团转。

王黎成为了一名刑警,金侁正努力地创业。

有时候是王黎下班了去接金侁,有时候是金侁接王黎下班。

晚上的时候,金侁对王黎说,“黎儿,我想跟你商量件事。”

“什么?”王黎正在翻看法条,而金侁已经躺在床上。

听到这句什么,金侁立马端坐起来,“那个……”

“你犯什么错误了?”

“不是的,”金侁锁着双眉,费心思索要怎么开口。

王黎把书阖上。

“说吧,我听着。”

“Sunny捡到一个孩子,我们把他送去了孤儿院,可是我想……”

王黎忽然明了,“你想收养他?”

“是。”

王黎先是看着金侁严肃的脸,面无表情,后来便笑了出来,“你担心我不同意?”

金侁低下头,“我是怕你因为我们俩太忙而……”

“那得先让我看看孩子吧。”

金侁双眼一亮,“好啊好啊,孩子很可爱,像你一样。”金侁一激动,站起来就把王黎抱了起来,“黎儿,你真是太好了。”

王黎笑道,“好了好了,放我下来吧。”

金侁放王黎下来,还不忘亲他一口。

后来他们抽空去看了宝宝,办了手续,晋升为爸爸,他们的儿子叫做“金城五”。

再许多年后,他们有了可爱的孙女,她的名字叫做“金六顺”。

 

三十岁的时候

 

金侁在公司办公时,胸口突然一阵窒息感,他的手拿不住文件,散落一地,秘书被吓了一跳。

“金先生……”

她看到金侁颤抖着手拿起电话,拨号。

“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……”

太痛了,从来没有过的痛,金侁知道是因为什么。

王黎。

除了下雨天,王黎就是他心痛的来源。

“金先生,要不要打120?您的状况看起来……”

金侁摆摆手,面色苍白地抬眸,对秘书道,“小D,跟我来,给我开车。”

金侁握紧手机,小D将车飞速地开往医院。

刚才已经联系上了王黎的同事,王黎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意外,一条腿被压住,不知状况如何。

金侁赶到的时候,王黎已经进了手术室。

金侁感到身上有不断地虚汗冒出,他有点恶心,晕眩,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直不起身子。

“金先生……”小D担忧地看着金侁,在她的印象里,金先生一直是沉稳的,处变不惊的,而且身体强健,走路生风,她从来没见过这样脆弱难受的金侁。

“我不要紧,你先回去,下午的事给我推一推。”

“好。”小D知道金侁说一不二,便再也不说可是,转身就去执行命令。

金侁按紧胸口,希望能缓解一下胸口的剧痛。

王黎的同事走了过来,递给金侁一杯咖啡,“前辈让我给您。”

金侁抬头看了看他,唇色暗淡。

王黎的同事说,“前辈说,如果见到您,就给您一杯热的饮料,您这是……”

“我没事。”金侁一低头,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。

 

王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,他一侧头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金侁,自己没有输液的手被他握在手里。

金侁看起来很憔悴,看到王黎醒来眼睛才有了神采,结果没等他说话,王黎张口就问,“胸口痛吗?”

金侁别过脸,哽咽道,“痛死了。”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我嘱咐你多少次了要小心小心……”金侁抬手擦了下眼角,王黎又说了声,“对不起。”

金侁突然情绪失控,站起来道,“既然知道对不起,就不要做危险的事,我的命可是和你绑在一起的!”

金侁的双眼都是红的,像是渗了血,王黎看得心惊,小心翼翼、满脸委屈道,“我是个病人……”

金侁握了握拳,重新坐下,替王黎把头发拨了上去,“是我不好,好好养伤。”最后的声音又变了调子,他再也待不住,从病房里走了出去。

王黎的目光艰难追随着金侁的背影,他的心也揪在一起,喃喃道,“又闹脾气了。”

在以后养伤的日子里,金侁几乎与他处于冷战的状态,虽然照顾地妥帖周到,但几乎不怎么主动说话,王黎实在憋屈的很。

没办法,王黎只好联合金城五各种扮乖讨他欢心,他又变回了六岁那年怕失去唯一一个好朋友的小朋友了。

后来,王黎的后辈告诉他,那天他出去帮王黎找赌气的金侁,结果左找右找也不见,最后经过楼梯间的时候,听到里面有响声,后辈进去一看,发现金侁一个大男人,躲在这里偷偷地哭。

 

如果你不在了,我该怎么办呢。

 

四十岁的时候

 

金城五谈恋爱了。

金侁教育儿子,“你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谈什么恋爱!”

金城五反击道,“爸爸,你怎么这样说我,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,你和阿爸谈恋爱的时候才多大,六岁,六岁啊!一口奶牙还没换的年纪!”

金侁对王黎道,“黎,你都对他说什么了?什么六岁,我六岁对你做什么了?”

王黎还没说话,金城五就抢先回答,“你给阿爸扎头发!”

“对啊,我就说了这件事,这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呀。”

金侁急道,“扎个头发,怎么就成了谈恋爱!”

“就是谈恋爱,我女朋友的愿望就是她的爱豆能像电视剧里的男主一样给她扎头发!”

王黎接道,“你女朋友追星啊,你不吃醋吗。”

“我吃什么醋,爸爸的公司那么多明星,她家爱豆也是爸爸公司的艺人。”金城五洋洋自得。

“叫什么名字?我明天就让他回家。”

“爸爸!”

王黎笑道,“你爸这是进入了更年期,脾气暴躁。”

“你见过四十岁就进更年期的男人吗?”

王黎道,“你不是早熟么。”

金侁顿时气得没话说。

唯有金城五哈哈大笑,“爸爸,你现在已经怼不过阿爸了。”

 

六十岁的时候

 

王黎退了休,在金侁的帮助下,他开了一间茶馆,紧邻Sunny的炸鸡店。

茶馆几乎是不盈利的,而且里面还放着炸鸡店的广告宣传页,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经营的茶馆。

但是这样的茶馆却有一批固定的顾客,王黎的同事,金城五的哥们,还有Sunny。金侁从公司回来也会到这里来玩,但是他却不允许公司的艺人到这里来,因为他们会招人,而王黎并不想太忙碌。

这家茶馆还有个小主人,那就是金城五的女儿金六顺,她每天会过来写作业,写完作业就下来陪退休的刑警下棋。

金侁喜欢下棋,王黎与他下棋都要被让两子,往往还是输家,金侁常常以此取笑他。

他们的身体日渐衰老,连王黎都不能再一步两三级那样的上台阶。

他们的脸上皱纹蔓延,手上的皮肤变得粗糙,本来细白修长的手指也开始生出暗色的斑点,他们不再频繁地牵手。

可是金侁和王黎还是喜欢互相对视,金侁对王黎说,“这么多年过去了,星星依旧住在你的眼睛里,你总是被眷顾的那一个。”

“是的,尽管我说要好好照顾你,不让你心痛,但总是你照顾我多些。”

金侁笑问,“难道是我上辈子欠你的?”

“那样就好了,可我心想,如果是我欠你的,那么这一世,我岂不是欠下更多?”

“多就多吧,最好永远都还不清。”

王黎温和地笑着,眼睛弯起来,一如少年。

 

 

八十岁的时候

 

金侁坐在病床前,握着王黎的手。

生命体征检测仪上的数据正在一点一点衰落下去。

“三十岁的时候我对你生气,恨你不好好珍惜自己,那时候你还能睁眼听听我的话,忍受我的暴脾气,怎么现在不了呢。”

“是我说的话不够锋利,所以激不起你的动力吗?”

“年少的时候我就喜欢欺负你,动不动就搬出我胸口痛来制约你,你真是脾气好,怎么也不生气。”

金侁说到这里,嘴角轻勾,“好了,现在可以告诉你了,好几次我都是骗你的,我就想让你跟我在一起,一直陪着我,哪也不要去。”

“有一段时间,怼这个字特别流行,当时我就想啊,这个字可适合我们俩了,怼,对的心,两颗对的心,你说是不是?”

“还记得当年逼你给我写情书,我没指望你会写,结果,你真的写了,我可开心了,那封信我到现在还留着,藏了起来,你都不知道吧。”

“你还记得那封情书的内容吗?我都背过了,现在背给你听。”

 

“金侁:见字如面。从很小的时候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,可你忽然说不要做朋友了,令我很慌乱,但是接下来你的话令我更慌乱,你说做恋人吧,我慌乱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捉弄我,还是真的喜欢我,如果是后者,那就太好了。不知道从哪一刻起,我已经不再满足和你做朋友了,每次看到你,都觉得我已经喜欢了你九个世纪,别问我为什么是九个世纪,这是我不受控制突然冒出来的想法,大概就是长长九九(久久)之意吧。不要再捉弄我了,等你的回信,否则,恐怕这次会是我提出不要再做朋友。爱你的,黎。”

 

“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……”金侁脸搁在王黎的手上,泣不成声。

 

那台机器上的曲线,慢慢变直。

 

 

金侁的八十七岁

 

“六顺,你爷爷呢。”

“啊……”金六顺想了想,马上想好一个理由,对记性不好的爷爷说,“阿爷去买菜了。”

“买菜为什么不带我?”

“等他回来我问问他。”

“我要去找他。”

“哎呀,爷爷,他一会就回来了,您快好好歇着吧,我阿爷那身子骨您还不知道吗,那当年可是有着地狱使者之称的铁血硬汉啊。”

金侁拿拐杖拄了拄地,“你阿爷那是逞能!他受过多少次伤,我这里可都记得清清楚楚!”金侁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。

“对啊,您记忆可好着呢。”金六顺顺着金侁的话说。

 

过了几天,金侁对六顺说,“六顺啊,你阿爷走了有六年了吧。”

金六顺嗯了一声,马上又道,“爷爷,您记起来了?”

金侁点点头,“六顺,你把柜子上那个盒子给我取下来。”

“哎,好。”

“里面有封信,给我拿过来。”

“是什么啊?”

金侁笑了笑,“是秘密。”

金六顺把信交给金侁。

金侁小心地打开,那封信的折痕处已经断了,可见主人常常翻看。

“六顺,你走吧。”

“啊?爷爷,我就住这,往哪走啊。”

“出去玩。”

“行,那我去看电视了,有事叫我啊。”

“去吧。”金侁朝宝贝孙女招招手,让她离开。

 

可是,当金六顺再进到金侁房间的时候,发现老人躺在摇椅上,一动不动,胸前放着那封旧信。

金六顺起初没有察觉不对,拿起信看了看,“爷爷,这是阿爷写得吗?你们感情可真好。”

金侁没有反应,金六顺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,叫了又叫,哇得哭了出来。

 

那封信最终放在金城五手上,这封信他曾调皮偷看过,此时再看,发现信已变了样,在原来落款的下面,是金侁末日颤颤巍巍的笔迹。

 

“长长久久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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