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恶鬼帮”是近期在城市里横行的恶鬼组织,他们大多夜间出来活动,靠吸食人的阳气增加存在的年限和邪力。
使者团严打恶鬼帮之后,近些日子,他们安静了许多。
只是上级在会议上反复强调对恶鬼帮切不可掉以轻心,他们仍将继续追查这个帮派的头目身份,势必要铲除这个破坏阴阳平衡的犯罪团伙。
“使者团”的其他的地狱使者对上级的话只是听听就算了,这样的话他们不知道听过多少次,每一次也只是听听。
对付一般的恶鬼他们是没问题的,但是真要是有什么恶鬼帮的头目,那可是恶鬼究极体级别的鬼,谁能对付他?
以灰飞烟灭、不能转世为代价去对付恶鬼吗?
没有哪个地狱使者认为他们前世犯下了如此重大的罪过,即使受过地狱的惩罚还不能抵消。
只有一位地狱使者仔细地听着上级长官的话。
“找到恶鬼头目,并且铲除他。”
使者没有在工作笔记上记这句话,因为在大约二百九十多年前,他就记过一遍了。
这可以算作他攒钱之外的另一个目标。
反正以前的事也记不起来,只能把精力放在能抓的住的事情上。
能抓的住的事情——
使者现在有点不确定这个短语的定义是什么了。
“前辈?”有人叫他。
“嗨。”使者微笑回应。
和使者打招呼的是第六章里出现的使者的后辈。
“鬼怪找到您了吗。”后辈打头就问。
使者起初一脸疑惑,但鬼怪的话语突然冲进了他的脑海。
——“我去问你的后辈你喜欢什么,就是为了讨好你!”
到现在想起来心脏仍然像受到了巨大气浪的冲击,因为鬼怪吼叫的声音太大了吧。
“嗯……对。”使者没有否认。
“鬼怪在追您吗?”后辈没有给使者回答的时间,接着欣羡道,“一定是的,我顶班的时候他每天都来茶馆找你,还请我喝咖啡,跟我打听你的爱好,以前都不敢相信,鬼怪是那么好相处的人呢,真是人不可貌相。”后辈说到这里觉得用词不太妥帖,急忙改口道,“啊,我可不是说鬼怪不帅,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太……太有压迫感和攻击性了,一看就不好接近。”
使者愣一愣,压迫感和攻击性?
要是一个月之前他听到这两个词,肯定觉得形容得不够,从鬼怪来找茬的第一天开始,使者就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,明明是一样的身高,气势上却总觉得输他一筹,好在他伪装得很好,与那人在嘴皮子上的“礼尚往来”,算是打个平手。
从那天杀何顺宰时起,鬼怪就开始颠覆使者对他的认知,同居之后,使者发现——卧槽,毛线压迫感和攻击性啊!
就是一个炸毛……攻啊!
使者想了这么些,旋即笑道,“其实他就是那么难相处的人,脾气古怪得很,一会开心一会又朝你大吼大叫,上一秒还要上天,下一秒就在床上躺尸,整天没个正形。”
后辈讶然,“前辈你们在一起了吗?”
使者这才发现他刚才的话里面,“床”字已经泄露天机。
使者连忙否认,“不是啦,我只是租他的房子而已。”
后辈却更吃惊,“那前辈您知道他喜欢您吗?前辈您这么单纯难道被他……”
坑。蒙。拐。骗。了。
此时后辈担心的是自己告诉鬼怪的话会害了阿使,万一鬼怪有什么不轨的企图,那么前辈可就55555怎么办前辈我不是故意的。
使者黑线。
单纯好像已经不是个褒义词了哦?
不过更让他为难的是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
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呢。
知道的话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住进去就是为了和鬼怪谈恋爱。
虽然本来就是这样没错↑。
如果选择不知道的话那么现在他知道了,他该当着后辈的面表现得夸张一点吗,大喊着——啊啊啊啊是吗!?等等,他刚才就没有否认啊喂。
于是使者的回答是:“不知……知道。”
后辈:“……”
使者:“……”
“阿使!”
忽然一声不大不小的叫声从假山后方传来。
一个男人走了出来,本来双手抄着口袋,看到使者后就伸出一只手朝他挥挥。
这次使者团会议召开的地点是公园一处僻静的草坪上,时间是下午一点,人比较少的时候。
地狱使者们会前会后都戴着帽子,阿使和后辈也不例外,因此听到这声呼唤之后,使者的第一反应就是看看有没有人在看这个对着空气招手的男人。
果然,人们异样的眼光射到了鬼怪身上。
反而是后辈比较知趣,一见鬼怪就对使者告辞道,“前辈,我还有别的事情,先走了。”
“一起……”
话没说完,后辈已经化成黑烟不见了。
这次的会议开了半个多小时,现在还不到两点。
如果不上班的话,使者现在会睡午觉。
上班的话,他也会在这个时间点感觉困乏。
使者习惯性地抱臂审视着一步步走近的鬼怪,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,走路的时候两只手都插进兜里,由于身量高,他迈得步子很大,却又快又稳,此刻他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,眼角闪耀着温暖的阳光。
使者戴着帽子,所以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,但是有意思的是,鬼怪也根本不介意那些追究的视线,他就一路保持着这种合不拢嘴的状态大步走到使者身边,并且朝着使者伸出了手。
使者伸出这时用一根手指止住他,“停。”
鬼怪的一双手及时收回到胸前。
“你怎么来了。”使者问。
“路过,呵呵,路过。”鬼怪回答。
使者哼了一声,表示不相信,“你去哪能路过这?”
鬼怪不服气,“那我逛公园还不行吗?”
他嘴上狡辩,心里却偷偷得想,本大人今天已经成功练成了隐身术已经跟了你一天了呵呵呵。
“我听到了。”使者的眉头挤成一个疙瘩。
鬼怪停了下,随即张嘴道,“听到了又怎样,我保护我喜欢的人怎么了!”
我保护我喜欢的人怎么了!
使者的身子因这句话而定住了,抱着的双臂慢慢散开,他用一种情绪复杂的眼神看着鬼怪。
没怎么,很好,非常好,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忍不住想要……想要流泪。
这下鬼怪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,他一直在对着空气说话啊,活像一个精神病!
鬼怪忙缩起身子,捂住嘴,这时他才看到周围人的反应是多么诧异。
使者慌忙收回视线,转身便走。
鬼怪一拍自己脑袋,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。
这一拍脑袋,围观群众纷纷明了此人对着空气讲话的原因,自觉地给他让出一块空地来。
鬼怪追着使者,用心里话交流。
“喂,我又不对了?”
使者越走越快,也没有回答。
“我以后不跟就是了!”鬼怪不觉间又有些急躁。
使者忽然站定,鬼怪也跟着停下。
使者平静地解释道,“不是你不对,是我困了想快点回去睡觉。”
“啊?”鬼怪虽有些怀疑,但不是生气就好,他放下心来,而且顺着使者的说法,两人好像又近了一步?平时可以和他一起行动了?
“就是这样而已。”使者凝视着鬼怪的眼睛,又强调了一遍。
“好啊,那……那我们走任意门吧。”鬼怪伸出一只手,在空中虚抓了一下,对着使者挤了一下眼睛,说。
使者看到他的动作,又想到后辈说起的压迫感,不禁笑出声音。
一个月时间,令人闻风丧胆的鬼怪大人从神坛跌落。
“笑什么?”鬼怪问。
“啊,没什么,走吧。”使者愉快地答应了。
依旧是十指相扣,鬼怪驾轻就熟地牵着使者的手,使者这次并没有抗拒,只是在牵手的时候微微有些脸红。
鬼怪盯一眼,就不再看了,怕惹使者抗拒,只在心中偷笑不已。
使者回到家,就把鬼怪抛到一边,钻进了卧室。
他没有睡觉,那只是个借口而已。
拙劣的借口,精湛的演技,以及,毫不知情的鬼怪。
使者从抽屉里拿出给李赫写的记录,继续写到:
“李赫,一个月前你见到鬼怪为什么流泪?”
虽然,得到李赫的回答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鬼怪和使者已经住在一起两个周了,鬼怪遵循着“慢慢来”的原则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,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使者看狗血剧的时候看着他,因为那时候使者的注意力完全贯注在剧情上,不会注意到他的。
使者的情绪相较鬼怪要平淡得多,但是鬼怪发现,使者虽然没有大喜大悲,他的微表情却极为丰富,在看电视时也是如此,心随着剧情跌宕起伏的反应全表现在脸上。
剧情紧张时他咬着唇,人物愤怒时他咬牙握拳,真相大白时他张口低呼,主人公报仇雪恨时他嘴角会满意地陷进脸颊。
而且,使者看得入神时,眼睛几乎是不眨的,偶尔还会调皮地用舌头碰一下嘴唇。
通往二楼的楼梯处有一个装饰性的书柜,鬼怪就坐在那上面,手里捧着一本他都捧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叫什么书名的书,瞄着使者。
使者做事时从不分心,所以,鬼怪也不算偷偷看啦。
鬼怪还发现,使者看到精彩处一双眼睛紧紧抓着剧情,嘴巴会不自觉地微微张开,两颗洁白的牙齿就会露出来一截,配合着红唇,既可爱又……诱人。
这晚,鬼怪从冰箱里拿了一盒酸奶还有一瓶啤酒,把酸奶递给使者,问道,“择豆芽还是看电视?”
使者将吸管捅进酸奶盒里,鬼怪看着他手的动作,无敌了,手的线条都这么美。
“看剧。”
鬼怪给使者打开电视。
之后两人喝着各自的饮品、坐在各自的椅子上观看起电视剧。
哎,电视剧哪有阿使好看,不一会儿鬼怪就看够了,他边举着瓶子喝酒边找机会斜眼看向使者,今天是个好日子,不但学成了隐身术,还和使者更进一步,起码可以牵手了啊!
想到他的那句,“不是你不对,”鬼怪心情超好,于是又去拿了一瓶啤酒。
使者咬着吸管,盯着电视,鬼怪看着使者的喉咙一滚一滚,自己的喉咙似乎也是同样的节奏,嗯……
“噗——咳咳……咳咳咳咳。”
鬼怪差点把酒灌在鼻子里。
使者本来看得正在兴头上,忽然被一阵咳嗽声打断,他抽抽嘴角,有些不爽,鬼怪又在做什么戏?
“怎么了,被唾沫呛着了?”
“咳咳咳咳咳……酒……咳咳咳咳咳。”鬼怪被呛得不轻,吐字艰难。
使者冷笑一声,“千年鬼怪被酒呛死了,好极了。”
这样嘴不留情地说着,但是使者还是懒洋洋地起身,去给鬼怪拍背,不轻不重,一下一下的。
鬼怪的咳嗽慢慢平复下来,但是呼吸却比刚才更乱了。
使者见他无碍了,便问,“好了吧,我看电视去了。”
他没走成,胳膊被熟悉的灼热所包围了。
使者不解地看着鬼怪。
“阿……使。”鬼怪此时已经被那两瓶啤酒弄得有点晕乎乎,一双眼睛里水光潋滟,使者觉得他刚才大概把酒呛到了眼睛里。
“嗯?”
“我可以抱你吗?”鬼怪没醉,却借酒壮胆。
“不可以。”使者想都没想,果断拒绝。
“我可以亲你吗?”鬼怪又问。
“不可以。”
“哦。”鬼怪愣愣地哦了一声,却没撒手。
“你酒量也太差了吧?”使者看着桌子上仅有的两个空酒瓶,问。
“嗯嗯嗯嗯。”鬼怪扯着使者的胳膊,眯着眼连连点头。
使者鄙视地哼了一声,“好了,你可以去睡觉了。”
“阿使,你要跟我一起睡觉吗?”鬼怪半明白半糊涂地问。
使者一听这话,连忙甩开鬼怪,“你给我滚。”
“西楼!”
使者用力想把鬼怪甩开,但人没甩成,倒是把他从椅子上拽了下来。
使者无奈道,“你是口香糖吗?”
“是的,我是你的益达。”
使者:“……”
鬼怪坐在地上抬着头问,“阿使,你喜欢我吗?你要是说不喜欢,我就放手。”
使者马上说,“不喜欢。”
鬼怪笑了,一点都没有受到否定后的失落,而是那种对上了暗号找到宝藏后的心满意足的笑。
“你啊你,我已经知道了,你说不喜欢就是喜欢。”
使者扭过头,不看鬼怪,小声地说,“那你还问。”
使者说完,自己却仿佛被自己吓了一跳。
怎么就说出来了呢。
啊,自己喝的明明是酸奶,怎么脸也会烧呢。
他对着鬼怪说了很多次的“不需要”、“不可以”、“不用”,以及这一次的“不喜欢。”
依赖是懦弱者的习惯,软弱二字是他极力想摆脱的定义。
使者从来没有指望过谁能对他动情乃至深情,从来没想过能受到别人喜欢甚至到宠爱。
他们是罪人。
像他这样成为地狱使者却依然怕黑怕鬼的人。
一定是。
罪。大。恶。极。
他不去依赖别人,因为没有资格。
那么,被爱呢,真的可以吗。
搬到鬼怪家是正确的吗。
与刚才的话都是一时冲动所做的决定吧。
还有这么多问题……刚才就这么说出来了。
使者闭上了眼,头好像因为想到这么沉重的话题而微微发痛。
鬼怪仰着头,对着灯光呵呵笑,因为光线的原因,使者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,但是他知道,那两颗小牙齿一定又露了出来。
“阿使……”鬼怪轻声唤道,手掌却用上了力气,他没用多大劲儿,使者就被他拽倒在地,被他拉着抱在怀里。
“啊——”使者轻声惊呼,他想挣脱,但鬼怪的力气却不是一般人能抵抗得了的。
鬼怪的腿活动几下,使者就准确无误地坐在了鬼怪的腿上,两人的距离已经相当得近。
鬼怪一只手揽着使者的肩膀,另一只手握住使者冰凉的手。
他握得很紧,使者能感到他手上的茧,鬼怪的手他已经很熟悉了,上面的茧子,有着让人难以忘记的硬度,是长年累月积累的痕迹。
鬼怪察觉到使者的身体正在微微战栗。
阿使胆子小真不是李赫吹。
鬼怪安慰他道,“至于么,我又不会吃了你。”
使者充满怨气地瞪他一眼,忽然用心里话问道,“你是什么人呢,鬼怪?”
“想了解我吗?”鬼怪望着使者的眼睛,里面似乎闪烁着星星,他亦用内心话回应。
“嗯……”使者认真地点点头。
“会告诉你的,全部都会告诉你,我的”鬼怪斟酌了一下措辞,道,“这一生。”
“好。”使者用正常的方式回答道。
他轻轻启唇,那诱人的蜜桃色嘴唇就在鬼怪眼前晃。
“阿使……”鬼怪又叫了一遍,比起刚才,语气更轻更柔,像一阵袅袅的香雾,钻进使者的耳朵里。
使者有种预感,“你要……”
“别怕,我不干什么,我只是想……吻到你牙齿。”